编者按 青花瓷是中国陶瓷中极富特色的传统主流产品,千百年来深受中外人士的喜爱。它是以氧化钴作呈色剂,在瓷胎上直接描绘图案纹饰,再着以透明釉,以1300摄氏度左右高温入窑一次烧成的釉下彩瓷。由于钴料在瓷器上发色艳丽,形成蓝白相间的视觉感,故称青花瓷。本专题根据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博士、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后、讲师陈殿授课内容节选整理,从画法角度来探寻青花瓷在不同历史时期呈现出的鲜明特征,为青花瓷鉴赏提供一个直观可察的视角。
从画法看青花瓷的特征(之一)——唐青花
1975年,南京博物院等单位在扬州的唐城遗址中发掘出的一块唐代白釉蓝彩枕面残片,是最早发现的唐青花,在中外学术界引起了重大反响,开启了唐青花研究的序幕。
1998年,德国的“海底探险”打捞公司在印尼勿里洞海域一块黑色大礁石附件发现的一艘唐代沉船,名为“黑石”号。这船只为阿拉伯商船,装载着经由东南亚运往西亚北非的中国货物,仅中国瓷器就达67000多件,最名贵的是3件唐青花。这是迄今发现最早的最完整的青花。
黑石号出水的唐青花盘
2007年,河南省巩义市从一座唐墓中考古发掘出了两件罕见的唐青花塔形罐。这两件塔形罐形状相同,高约为40厘米,由盖、罐和底座三部分组成,瓷胎为白色,器盖呈塔刹状。罐身饰有“卍”字符号、牡丹纹、“步打球”等图案。
唐青花塔形罐
这个罐上的线条没有太多的变化,画面显得比较质朴。罐肩的花纹里连着罐身,没有将罐体不同的部分的空间分隔开来,把罐的整体当成是竖着的画布了。说明该绘画者没有考虑陶瓷本身固有的造型特点,没有依器形而构图;说明唐代的青花构图还在跟随国画设计,没有建立陶瓷青花构图的专业体系,还处在青花绘画的初级阶段。
目前看到唐青花的纹样只有点彩、菱形、云纹、牡丹花、人物纹。所有的画面平铺,展示一个完整的形象。纹样与纹样之间只有左右上下的位置关系,没有前后纵深的位置关系。
唐青花一般用一支笔绘制,画法有点、线、按,还有洒料法。
点:用笔尖在坯的表面轻轻一点,或者用毛笔笔尖接触坯胎后手腕扭动带着毛笔以笔尖为中心转一圈,让笔尖的料水粘在坯胎上。点在构图中起到平衡画面、接气、补空、醒目和加强节奏的作用。以下这件唐青花里的点主要就是补空的作用。
线:以点画成断续的虚线,用这些虚线来表示图形。扬州唐城出土的长沙窑釉下彩褐彩莲纹云纹双系罐,上面的纹饰都用虚线来表示,说明当时可能流行用虚线来画纹饰。
唐釉下彩褐彩莲纹云纹双系罐
唐代以前国画里用的圆线粗的叫琴弦描,细的叫铁线描,最细的叫高古游丝描。唐青花里面的线条用的还是比较单一的铁线描,就是用粗细一致、没有变化的线条来表现纹样。唐青花的线都是徒手线,徒手线的艺术价值表现在起落、转折、轻重和粗细之中。
按:“黑石号”出水唐青花盘中的草叶画法就是长按,把笔尖点向坯时笔肚和笔尖反方向落笔停下就形成了草叶形象。
洒:用树叶枝干或者高粱秸秆等工具,用手蘸青花料在罐的表面点一下或洒在坯体表面画成的。洒下的料比较多的就流下来,呈现出上大下小的条状,洒下的料比较少的就呈现出点状。如以下江苏省扬州市博物馆藏扬州市城北乡红星村唐墓出土的盖罐,这些斑点纹是用点或洒的画法。
从画法看,唐青花的纹饰是没有填色的,只有轮廓线而不填色,这成为唐青花的纹饰的显著特征之一。下图,湖南省博物馆藏唐长沙窑釉下彩山水纹壶,也是只有轮廓线而不填色。
唐长沙窑釉下彩山水纹壶
唐代绘画很多也没有填色,或者填色不多。唐代绘画的创作者在打草稿之后,还有两步:一为勾描轮廓线(也叫白画或白描),然后再填色(也叫成色)。白画的重要作用在于塑形,“骨法用笔”是作品成功与否的关键步骤,而赋彩布色的主要功能是以“随类赋彩”增加画面气氛和感染力。白画的勾描者都为画坛巨擎,而当时彩绘的用色具有固定模式与程序,对敷色的技艺要求相对较低。吴道子等大家之流多不屑于“成”色,在《历代名画记》中负责“描”的画家几乎都有详细记载,而“成(色)”的画家均没有单独条目来记载其人的状态及画风。唐青花只白描而不填色,与当时国画和陶瓷绘画的白描风气是一脉相承的。
如果在唐代题材的影视剧里看到图案复杂又填色的青花瓷,那是导演用错了。如果在博物馆或者古董市场看到了图案繁杂、纹饰填色的青花,也就能判定这不是唐青花了。
唐代是个国际化程度相当高的时代,唐朝的对外贸易也相当繁荣,唐青花也是唐王朝为扩大国际贸易和参与国际竞争的产物。唐青花主要是为外销而生产,或者是来料加工,即伊斯兰国家运来青花料,请我们的窑工画完烧好之后带走。唐末,黄巢军队在广州杀掉了很多穆斯林回教徒之后,青花钴料的来源、销售渠道和客户都断绝了,唐青花的生产基础荡然无存,只能停产。五代和宋代都没有明确地证明是有青花瓷的,直到元代才恢复生产青花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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